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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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這話像是在堵氣了。
蘇琬琬只好放下擡起來的步子，寫下：誰。
齊君赫又不肯直說，“你不知道嗎？”
蘇琬琬徹底不打算理他了。
他一門心思的試探，像是認定了，蘇琬琬總覺得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試出來。
她要走的時候，齊君赫抓住了一片衣角。
“你的手臂受傷了？”
蘇琬琬抽回衣角：小傷。
衣角離開指腹之間，齊君赫瞇了瞇眼睛，“為何如此抗拒我的觸碰？”
蘇琬琬抿了抿唇：男女授受……
齊君赫的目光，落在蘇琬琬在自己手心滑動的手指上，輕笑一聲，語速很快，“現在這樣，不是男女授受嗎？”
蘇琬琬心口一跳，正要把手抽離，齊君赫的掌心突然翻轉，快速向上，抓住了蘇琬琬的手臂。
齊君赫是習武之人，若是鐵下心要抓住蘇琬琬，即使蘇琬琬躲，也是躲不過的。
而這次，他顯然是鐵了心了。
被捏住的地方，恰好是之前被打中的地方，消瘦的手臂顫了顫。
齊君赫臉色發沈，“你說是小傷的。”
雖說如此，手上的力氣還是小了些。
入手的熟悉感，如飲清泉，沖散了不少宿醉產生的暈感，以及失明帶來的煩躁。
他迫不及待，去進一步驗證。
若真的尋到了蘇琬琬，也算是因禍得福。
雖然預料到大概瞞不了多久，可是齊君赫突然的動作還是讓她心頭一滯。
她抽手，齊君赫的手掌就順著往下。
蘇琬琬想起之前在軍營時，齊君赫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就脫口而出她的名字。
如今若是握住了，怕也是如此。
電光火石間，蘇琬琬用另一只手，握住了齊君赫下滑的手，緊接著向下一拽。
如果是在這種場景下，還不如先下手為強了，蘇琬琬這麽想著。
齊君赫被拉得躬起腰，他幾乎就要認定，身前之人就是蘇琬琬，語氣是包容的調笑。
“你又要做甚？”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他的右臉貼上一個溫涼的食物，有些幹燥，一觸即離。
可齊君赫十分敏銳，他很快就意識到剛剛的觸感什麽，楞在原地。
一雙沈寂的眼中，卻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握住手臂的那只手停住了下滑的動作，蘇琬琬淺淺吸了一口氣，決定一不做二不休。
她趁人沒反應過來，將齊君赫拉到床邊，然後將人壓下，兩手分別抓著齊君赫的手腕壓在兩側，自己翻身坐在齊君赫身上，俯下身。
她打算再次去親齊君赫的臉，可齊君赫已經反應過來，皺著眉要將人從自己身上掀下去。
蘇琬琬幹脆往下，將親吻，落在了齊君赫的喉結之上。
她親親地啃噬著，舌尖不經意掃過那塊突起，身下的男子變得渾身僵硬，喉間傳來一絲輕喘。
蘇琬琬打量著齊君赫的眉眼，見他雖然有些情動，但是臉上卻變得越來越黑。
覺得差不多了，順著齊君赫的力道，從床上滾了下去，摔在床腳。
一根木棍緊跟著落在她身邊，頭部摜進了地中，木棍在高速顫抖著發出嗡嗡聲。
齊君赫生氣了，蘇琬琬心頭想著。
從床上坐起，齊君赫喘著氣，眼尾已經紅得厲害，眼中血絲都爬上幾縷，不知道是因為太刺激，還是因為生氣。
聲線變得又冷又沈，“你在做什麽？”
憤怒與失望在心頭縈繞，不斷交纏刺激著失明的齊君赫，他站起身，身量欣長，居高臨下地望向身邊的女子，“若不是你救了我，方才你就死了。”
她不是蘇琬琬，蘇琬琬從來不會主動親他，更不會做這麽親密的事情。
如此想著，他覺得身上被碰觸的地方，都變得骯臟惡心起來。
他之前是為什麽，會認為這個人就是蘇琬琬，就憑著可笑的熟悉感。
可為什麽，他的心口還是劇烈地跳動著，呼吸依舊急促。
齊君赫瞇了瞇眼睛，是因為憤怒嗎？
蘇琬琬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將要提步走出房間的齊君赫拉住，在他的手心寫道：我對你一見鐘情，所以……
所以會收留他，會對他上心。
如此以來，所有舉動都說得清楚了。
齊君赫將人甩開，冷聲道：“別寫了，收起你那些心思。”
他淡漠地往外走，“不然我會殺了你。”
蘇琬琬跟著跑了出去，掃了一圈院子沒看見人，院子門也沒有被打開的痕跡。
蘇琬琬想著這次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慌亂擡頭，看見正屋屋檐上坐著一個人。
也不知道齊君赫是怎麽上去的，他坐在屋頂的最高處，背對著院子。
不知為何，蘇琬琬竟覺得，從他身上看到了幾分良家男子收到欺辱，卻無可奈何的憤怒。
但是轉念一想，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他壞了眼睛，除了蘇琬琬給他安置的院子，他暫時也無處可去。
他那樣高傲的人，自然不會真的拿著木枝當盲杖，在村子裏摸索著前進。
楊子苓和團團回來的時候，齊君赫還坐在屋檐上，團團不免驚奇。
“叔叔怎麽上去了？”
齊君赫不回話，楊子苓和團團又把目光放在了蘇琬琬身上。
蘇琬琬苦笑著搖搖頭，示意這事不太好說。
等飯菜做好後，齊君赫站起身，順著屋檐下的柱子跳下，落地時扶著柱子。
一句話沒說，推門進了房間。
蘇琬琬猶豫一瞬，拿著齊君赫的那一份飯菜進去了。
齊君赫坐在椅子上，蘇琬琬便將飯菜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要離開時，齊君赫道：“那個大夫，把他找過來。”
他雖然說話了，但是一手隨意搭在桌面，一手放在大腿上，完全沒有要伸出手心的模樣。
這是一點不希望別人碰她了。
蘇琬琬輕敲了兩聲桌子，表示應答。
當夜，蘇琬琬就去尋了王家興。
王家興聽見來意，也不推辭，拿著醫箱就出門了。
他這種村子裏面的大夫，一生也遇不上多少病癥，碰上齊崢這樣的，也算是好運了。
要進院子前，他頓了腳步，問蘇琬琬，“你這次，還是不能說話？”
蘇琬琬點頭，“嗯。”
聽著房間裏面的兩種腳步聲，齊君赫伸手，嗓音冷淡，“麻煩。”
王家興楞了一會，才知道這是在說麻煩他了。
他擺手：“不麻煩不麻煩。”
王家興給齊君赫診脈，“幾日過去了，仍看不見一點東西嗎？”
齊君赫道：“嗯。”
王家興想說什麽，卻又閉上嘴了。
這次來，他的感受更不一樣了。上次只覺得眼前的人貴氣，現在面對他卻感到威嚴，這種氣勢，讓他覺得正在把脈的自己，都水漲船高地變成太醫，與此同時，說話也要小心翼翼的。
好在齊君赫自己說話了，“如何能快些恢覆？”
王家興收回手，“之前喝的藥應當是起了作用的，現在怕是要紮針，疏通經脈。”
“只是……紮針有風險。”
齊君赫微微側頭，“無事，紮就是。”
宮中太醫都無法治愈自己的頭疾，而這眼盲又是由頭疾引起的，太醫都未必有法子。
若是這人當真能有治愈的手段，試試也無不可。
齊君赫的聲音太風輕雲淡，王家興本來像具體說說風險有什麽，也被壓了下去。
他開始打開藥箱，又將針包打開，下針前，道：“這身上也要紮，勞煩脫一下衣服。”
齊君赫單手覆在腰帶上，“王姑娘，出去吧。”
王家興覺得有些不對勁，上次來的時候，兩人好像沒這麽生分，怎麽相處幾天，還變成這樣了？
他偏頭去看，蘇琬琬已經走到門口了。
王家興甩了甩腦袋不去想，畢竟接下來可是一場硬仗。
半個時辰後，王家興推門走出，摸了一把額頭的汗。
“真的累死我了。”
蘇琬琬關切地看著他。
王家興意會，“還算順利，他現在睡著了。”
蘇琬琬拿出錢袋，打算給王家興診費，卻被王家興拒絕了，“他喝的藥也不便宜，你也沒多少錢了吧，不用給我了。”
蘇琬琬還想給，王家興已經提著藥箱走了。
房內，齊君赫雖然疲憊地閉著眼，卻並未睡著。
他聽著王家興的話，暗中皺了皺眉。
罷了，雖然救他許是因為有所圖謀，但救了他確實是事實，等他離開後，會命人送來一筆豐厚的報酬。
沈沈睡去前，他感到一張帕子，帶著涼意，擦過他的額頭，將燥熱和煩悶，一同帶走了不少。
齊君赫眉頭漸松，沈沈睡去。
蘇琬琬坐在床頭，看著睡熟的齊君赫，淺淺嘆了一口氣。
齊君赫這一覺睡了很久，蘇琬琬沒去打擾他，打算等他睡醒了再送飯菜進去。
齊君赫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夏日裏，房中一片燥熱，他醒來時，身上沾了不少汗。
微弱的光線映入眼中，齊君赫凝聚視線，只能看見模糊一片，整個世界的色彩都很淡。
他將手伸到眼前，只能看到一團朦朧的影子。
雖然如此，卻也比原來瞧不見一點點的情況，好太多了。
齊君赫下了床，走到門前要推門的時候，聽見院子裏傳來說話聲。
王嬸早先就來了，遇到正要出門的蘇琬琬，又將人留了下來。
蘇琬琬要說什麽，王嬸就道：“我聽虎子說了，你最近嗓子不舒服不能說話，也讓我別喊你名字，叫你王姑娘是吧。”
王虎說蘇琬琬救了一個舊識，只是那個舊識瞎了眼，而蘇琬琬不想被認出來，才這樣的。
她雖然不理解，但也沒多問。
琬琬的品行，她是知道的。
王嬸道：“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有沒有想過再尋一個？”
“村裏不少男子，都喜歡你和楊夫子呢，我也知道有幾個不錯的，想給你看看。”
王嬸先前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說到這裏，蘇琬琬才意識到原來是要說這個。
蘇琬琬笑著搖了搖頭。
她是不會在王家村久留的，等到戰亂結束，她就會離開。
門後的齊君赫不知道出於何種心思，拉開門，熟練跨過門站，佇立於屋檐下，一雙眼睛望向蘇琬琬。
蘇琬琬也擡首看過來，接觸到齊君赫的視線時，心中一跳。
他莫不是恢覆了？
但是齊君赫凝了凝神，仍舊沒辦法看清院中之人的模樣，只能看到一團影子。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齊君赫，偏頭輕笑一聲，側身走向廚房。
步履沈穩，不像是瞎了眼的樣子。
但是蘇琬琬卻平靜下來，齊君赫還是看不見，不然不會是這個反應的。
王嬸本想問為什麽的，瞧見走出門的齊君赫，見那眉眼和模樣，話音一滯。
“這公子……莫不是你的丈夫？”
不怪她這麽問，實在是長得與團團有幾分相似。
齊君赫用瓢打了水，靠在門邊，慢慢飲著。
蘇琬琬已經習慣了，齊君赫雖然瞎了眼卻還是行動自如的樣子，她拉過王嬸的手，搖頭，無聲的說道：不是。
齊君赫也道：“不是。”
王嬸覺著這男子說話時，語氣中都是疏離，沒有一絲親近，與琬琬應當沒什麽幹系。
王嬸接著原來的話道：“我也知道你是讀過書的人，村子裏面的人你怕是瞧不上，可是總有幾個是心底好的，之後對孩子也好。”
“也知道你的情況，不要求嫁妝什麽的。”
說話間，廚房傳來什麽東西入水的聲音。
齊君赫將瓢扔進水缸中，“無需為嫁妝的事情發愁，你既然救了我，我會還上這份恩情。”
王嬸有些犯難：“這……”
她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蘇琬琬無奈垂眼，旁人不知道齊君赫的身份，自己還能不知道嗎。
齊君赫出手一向大方，一份嫁妝不知道會有多豐盛。
蘇琬琬拉著王嬸往外走，走遠了才道：“王嬸，我現在還沒有嫁人的念頭，日後也別再說起了。”
王嬸也不再勉強，卻也不肯放棄。
她和藹地笑道：“好，我知道了。”
“半月後啊，村裏有人家辦喜事，到時候我們一道去喝喜酒。”
蘇琬琬點頭。
回去的路上，蘇琬琬碰到了王村長。
王村長神色間有些不好意思，“琬琬，齊公子他，怕是不能去我那裏住了。”
齊君赫上次拒絕後，蘇琬琬便沒再想這件事情，沒想到王村長還念著。
“是發生何事了？”蘇琬琬問道。
王村長道：“昨日啊，又逃難來了兩個人，目前沒尋到空的院子，就先住在我那裏了。”
蘇琬琬點頭，“我知道了，沒事的村長。”
王村長離開時，嘟囔了兩句，“近日來村子的人，倒是多了起來了。”
先是齊錚，後又來了兩個人。
聽到王村長的嘟囔聲，蘇琬琬的腳步突然頓住了。
村子來人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這裏雖然偏僻了些，可是像她這樣避難過來的，也不是沒有。
可是不知為何，蘇琬琬心中卻感到一絲不詳。
蘇琬琬回到院子裏，看見齊君赫站在屋檐下，卻不懼陽光直視著空中的太陽。
也只有看不見東西的眼睛，才敢如此。
蘇琬琬走到他跟前，齊君赫低下頭，看見一道黑影在自己跟前站著沒有要走的意思。
沈默了一會，齊君赫伸出手，語氣冷淡，“要說什麽？”
蘇琬琬寫道：眼睛如何了？
齊君赫道：“看不見東西。”
任何事物在他眼裏都是模糊一團黑影，跟看不見也差不多。
蘇琬琬抿了抿唇，又寫道：你的人何時能來接你？
上面傳來一聲輕笑，“想趕我走了？”
因為心意被拒絕，就不願意再收留他了？
蘇琬琬：我不是這個意思。
齊君赫收回手，“我不知道他們何時會來，但我會盡早離開。”
他的眼睛，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能視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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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琬琬只好放下擡起來的步子，寫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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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門心思的試探，像是認定了，蘇琬琬總覺得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試出來。
她要走的時候，齊君赫抓住了一片衣角。
“你的手臂受傷了？”
蘇琬琬抽回衣角：小傷。
衣角離開指腹之間，齊君赫瞇了瞇眼睛，“為何如此抗拒我的觸碰？”
蘇琬琬抿了抿唇：男女授受……
齊君赫的目光，落在蘇琬琬在自己手心滑動的手指上，輕笑一聲，語速很快，“現在這樣，不是男女授受嗎？”
蘇琬琬心口一跳，正要把手抽離，齊君赫的掌心突然翻轉，快速向上，抓住了蘇琬琬的手臂。
齊君赫是習武之人，若是鐵下心要抓住蘇琬琬，即使蘇琬琬躲，也是躲不過的。
而這次，他顯然是鐵了心了。
被捏住的地方，恰好是之前被打中的地方，消瘦的手臂顫了顫。
齊君赫臉色發沈，“你說是小傷的。”
雖說如此，手上的力氣還是小了些。
入手的熟悉感，如飲清泉，沖散了不少宿醉產生的暈感，以及失明帶來的煩躁。
他迫不及待，去進一步驗證。
若真的尋到了蘇琬琬，也算是因禍得福。
雖然預料到大概瞞不了多久，可是齊君赫突然的動作還是讓她心頭一滯。
她抽手，齊君赫的手掌就順著往下。
蘇琬琬想起之前在軍營時，齊君赫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就脫口而出她的名字。
如今若是握住了，怕也是如此。
電光火石間，蘇琬琬用另一只手，握住了齊君赫下滑的手，緊接著向下一拽。
如果是在這種場景下，還不如先下手為強了，蘇琬琬這麽想著。
齊君赫被拉得躬起腰，他幾乎就要認定，身前之人就是蘇琬琬，語氣是包容的調笑。
“你又要做甚？”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他的右臉貼上一個溫涼的食物，有些幹燥，一觸即離。
可齊君赫十分敏銳，他很快就意識到剛剛的觸感什麽，楞在原地。
一雙沈寂的眼中，卻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握住手臂的那只手停住了下滑的動作，蘇琬琬淺淺吸了一口氣，決定一不做二不休。
她趁人沒反應過來，將齊君赫拉到床邊，然後將人壓下，兩手分別抓著齊君赫的手腕壓在兩側，自己翻身坐在齊君赫身上，俯下身。
她打算再次去親齊君赫的臉，可齊君赫已經反應過來，皺著眉要將人從自己身上掀下去。
蘇琬琬幹脆往下，將親吻，落在了齊君赫的喉結之上。
她親親地啃噬著，舌尖不經意掃過那塊突起，身下的男子變得渾身僵硬，喉間傳來一絲輕喘。
蘇琬琬打量著齊君赫的眉眼，見他雖然有些情動，但是臉上卻變得越來越黑。
覺得差不多了，順著齊君赫的力道，從床上滾了下去，摔在床腳。
一根木棍緊跟著落在她身邊，頭部摜進了地中，木棍在高速顫抖著發出嗡嗡聲。
齊君赫生氣了，蘇琬琬心頭想著。
從床上坐起，齊君赫喘著氣，眼尾已經紅得厲害，眼中血絲都爬上幾縷，不知道是因為太刺激，還是因為生氣。
聲線變得又冷又沈，“你在做什麽？”
憤怒與失望在心頭縈繞，不斷交纏刺激著失明的齊君赫，他站起身，身量欣長，居高臨下地望向身邊的女子，“若不是你救了我，方才你就死了。”
她不是蘇琬琬，蘇琬琬從來不會主動親他，更不會做這麽親密的事情。
如此想著，他覺得身上被碰觸的地方，都變得骯臟惡心起來。
他之前是為什麽，會認為這個人就是蘇琬琬，就憑著可笑的熟悉感。
可為什麽，他的心口還是劇烈地跳動著，呼吸依舊急促。
齊君赫瞇了瞇眼睛，是因為憤怒嗎？
蘇琬琬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將要提步走出房間的齊君赫拉住，在他的手心寫道：我對你一見鐘情，所以……
所以會收留他，會對他上心。
如此以來，所有舉動都說得清楚了。
齊君赫將人甩開，冷聲道：“別寫了，收起你那些心思。”
他淡漠地往外走，“不然我會殺了你。”
蘇琬琬跟著跑了出去，掃了一圈院子沒看見人，院子門也沒有被打開的痕跡。
蘇琬琬想著這次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慌亂擡頭，看見正屋屋檐上坐著一個人。
也不知道齊君赫是怎麽上去的，他坐在屋頂的最高處，背對著院子。
不知為何，蘇琬琬竟覺得，從他身上看到了幾分良家男子收到欺辱，卻無可奈何的憤怒。
但是轉念一想，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他壞了眼睛，除了蘇琬琬給他安置的院子，他暫時也無處可去。
他那樣高傲的人，自然不會真的拿著木枝當盲杖，在村子裏摸索著前進。
楊子苓和團團回來的時候，齊君赫還坐在屋檐上，團團不免驚奇。
“叔叔怎麽上去了？”
齊君赫不回話，楊子苓和團團又把目光放在了蘇琬琬身上。
蘇琬琬苦笑著搖搖頭，示意這事不太好說。
等飯菜做好後，齊君赫站起身，順著屋檐下的柱子跳下，落地時扶著柱子。
一句話沒說，推門進了房間。
蘇琬琬猶豫一瞬，拿著齊君赫的那一份飯菜進去了。
齊君赫坐在椅子上，蘇琬琬便將飯菜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要離開時，齊君赫道：“那個大夫，把他找過來。”
他雖然說話了，但是一手隨意搭在桌面，一手放在大腿上，完全沒有要伸出手心的模樣。
這是一點不希望別人碰她了。
蘇琬琬輕敲了兩聲桌子，表示應答。
當夜，蘇琬琬就去尋了王家興。
王家興聽見來意，也不推辭，拿著醫箱就出門了。
他這種村子裏面的大夫，一生也遇不上多少病癥，碰上齊崢這樣的，也算是好運了。
要進院子前，他頓了腳步，問蘇琬琬，“你這次，還是不能說話？”
蘇琬琬點頭，“嗯。”
聽著房間裏面的兩種腳步聲，齊君赫伸手，嗓音冷淡，“麻煩。”
王家興楞了一會，才知道這是在說麻煩他了。
他擺手：“不麻煩不麻煩。”
王家興給齊君赫診脈，“幾日過去了，仍看不見一點東西嗎？”
齊君赫道：“嗯。”
王家興想說什麽，卻又閉上嘴了。
這次來，他的感受更不一樣了。上次只覺得眼前的人貴氣，現在面對他卻感到威嚴，這種氣勢，讓他覺得正在把脈的自己，都水漲船高地變成太醫，與此同時，說話也要小心翼翼的。
好在齊君赫自己說話了，“如何能快些恢覆？”
王家興收回手，“之前喝的藥應當是起了作用的，現在怕是要紮針，疏通經脈。”
“只是……紮針有風險。”
齊君赫微微側頭，“無事，紮就是。”
宮中太醫都無法治愈自己的頭疾，而這眼盲又是由頭疾引起的，太醫都未必有法子。
若是這人當真能有治愈的手段，試試也無不可。
齊君赫的聲音太風輕雲淡，王家興本來像具體說說風險有什麽，也被壓了下去。
他開始打開藥箱，又將針包打開，下針前，道：“這身上也要紮，勞煩脫一下衣服。”
齊君赫單手覆在腰帶上，“王姑娘，出去吧。”
王家興覺得有些不對勁，上次來的時候，兩人好像沒這麽生分，怎麽相處幾天，還變成這樣了？
他偏頭去看，蘇琬琬已經走到門口了。
王家興甩了甩腦袋不去想，畢竟接下來可是一場硬仗。
半個時辰後，王家興推門走出，摸了一把額頭的汗。
“真的累死我了。”
蘇琬琬關切地看著他。
王家興意會，“還算順利，他現在睡著了。”
蘇琬琬拿出錢袋，打算給王家興診費，卻被王家興拒絕了，“他喝的藥也不便宜，你也沒多少錢了吧，不用給我了。”
蘇琬琬還想給，王家興已經提著藥箱走了。
房內，齊君赫雖然疲憊地閉著眼，卻並未睡著。
他聽著王家興的話，暗中皺了皺眉。
罷了，雖然救他許是因為有所圖謀，但救了他確實是事實，等他離開後，會命人送來一筆豐厚的報酬。
沈沈睡去前，他感到一張帕子，帶著涼意，擦過他的額頭，將燥熱和煩悶，一同帶走了不少。
齊君赫眉頭漸松，沈沈睡去。
蘇琬琬坐在床頭，看著睡熟的齊君赫，淺淺嘆了一口氣。
齊君赫這一覺睡了很久，蘇琬琬沒去打擾他，打算等他睡醒了再送飯菜進去。
齊君赫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夏日裏，房中一片燥熱，他醒來時，身上沾了不少汗。
微弱的光線映入眼中，齊君赫凝聚視線，只能看見模糊一片，整個世界的色彩都很淡。
他將手伸到眼前，只能看到一團朦朧的影子。
雖然如此，卻也比原來瞧不見一點點的情況，好太多了。
齊君赫下了床，走到門前要推門的時候，聽見院子裏傳來說話聲。
王嬸早先就來了，遇到正要出門的蘇琬琬，又將人留了下來。
蘇琬琬要說什麽，王嬸就道：“我聽虎子說了，你最近嗓子不舒服不能說話，也讓我別喊你名字，叫你王姑娘是吧。”
王虎說蘇琬琬救了一個舊識，只是那個舊識瞎了眼，而蘇琬琬不想被認出來，才這樣的。
她雖然不理解，但也沒多問。
琬琬的品行，她是知道的。
王嬸道：“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有沒有想過再尋一個？”
“村裏不少男子，都喜歡你和楊夫子呢，我也知道有幾個不錯的，想給你看看。”
王嬸先前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說到這裏，蘇琬琬才意識到原來是要說這個。
蘇琬琬笑著搖了搖頭。
她是不會在王家村久留的，等到戰亂結束，她就會離開。
門後的齊君赫不知道出於何種心思，拉開門，熟練跨過門站，佇立於屋檐下，一雙眼睛望向蘇琬琬。
蘇琬琬也擡首看過來，接觸到齊君赫的視線時，心中一跳。
他莫不是恢覆了？
但是齊君赫凝了凝神，仍舊沒辦法看清院中之人的模樣，只能看到一團影子。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齊君赫，偏頭輕笑一聲，側身走向廚房。
步履沈穩，不像是瞎了眼的樣子。
但是蘇琬琬卻平靜下來，齊君赫還是看不見，不然不會是這個反應的。
王嬸本想問為什麽的，瞧見走出門的齊君赫，見那眉眼和模樣，話音一滯。
“這公子……莫不是你的丈夫？”
不怪她這麽問，實在是長得與團團有幾分相似。
齊君赫用瓢打了水，靠在門邊，慢慢飲著。
蘇琬琬已經習慣了，齊君赫雖然瞎了眼卻還是行動自如的樣子，她拉過王嬸的手，搖頭，無聲的說道：不是。
齊君赫也道：“不是。”
王嬸覺著這男子說話時，語氣中都是疏離，沒有一絲親近，與琬琬應當沒什麽幹系。
王嬸接著原來的話道：“我也知道你是讀過書的人，村子裏面的人你怕是瞧不上，可是總有幾個是心底好的，之後對孩子也好。”
“也知道你的情況，不要求嫁妝什麽的。”
說話間，廚房傳來什麽東西入水的聲音。
齊君赫將瓢扔進水缸中，“無需為嫁妝的事情發愁，你既然救了我，我會還上這份恩情。”
王嬸有些犯難：“這……”
她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蘇琬琬無奈垂眼，旁人不知道齊君赫的身份，自己還能不知道嗎。
齊君赫出手一向大方，一份嫁妝不知道會有多豐盛。
蘇琬琬拉著王嬸往外走，走遠了才道：“王嬸，我現在還沒有嫁人的念頭，日後也別再說起了。”
王嬸也不再勉強，卻也不肯放棄。
她和藹地笑道：“好，我知道了。”
“半月後啊，村裏有人家辦喜事，到時候我們一道去喝喜酒。”
蘇琬琬點頭。
回去的路上，蘇琬琬碰到了王村長。
王村長神色間有些不好意思，“琬琬，齊公子他，怕是不能去我那裏住了。”
齊君赫上次拒絕後，蘇琬琬便沒再想這件事情，沒想到王村長還念著。
“是發生何事了？”蘇琬琬問道。
王村長道：“昨日啊，又逃難來了兩個人，目前沒尋到空的院子，就先住在我那裏了。”
蘇琬琬點頭，“我知道了，沒事的村長。”
王村長離開時，嘟囔了兩句，“近日來村子的人，倒是多了起來了。”
先是齊錚，後又來了兩個人。
聽到王村長的嘟囔聲，蘇琬琬的腳步突然頓住了。
村子來人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這裏雖然偏僻了些，可是像她這樣避難過來的，也不是沒有。
可是不知為何，蘇琬琬心中卻感到一絲不詳。
蘇琬琬回到院子裏，看見齊君赫站在屋檐下，卻不懼陽光直視著空中的太陽。
也只有看不見東西的眼睛，才敢如此。
蘇琬琬走到他跟前，齊君赫低下頭，看見一道黑影在自己跟前站著沒有要走的意思。
沈默了一會，齊君赫伸出手，語氣冷淡，“要說什麽？”
蘇琬琬寫道：眼睛如何了？
齊君赫道：“看不見東西。”
任何事物在他眼裏都是模糊一團黑影，跟看不見也差不多。
蘇琬琬抿了抿唇，又寫道：你的人何時能來接你？
上面傳來一聲輕笑，“想趕我走了？”
因為心意被拒絕，就不願意再收留他了？
蘇琬琬：我不是這個意思。
齊君赫收回手，“我不知道他們何時會來，但我會盡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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